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2-7、狗皮膏藥扯不掉

關燈
2-7、狗皮膏藥扯不掉

小張老師去了縣城,幼兒園也從我們村消失了,大家不得不另想辦法來安置自家還沒到入學時間的孩子。

村裏人之前在村口討論小張老師兩口子一年靠賺學生娃娃的錢能賺多少,現在又唏噓著說小張老師兩口子不容易,小軍媽不厚道。

我走在路上,經常會有人朝我喊:“莎莎老師,小張老師不開幼兒園了,你問你爸媽拿上兩個錢,你開個幼兒園,我們肯定把孩子送到你幼兒園念書哩!”

我都會大聲的回懟:“呀,我可沒錢賠人家!”

母親常常在飯桌上跟我說,“莎莎你少出去跟村裏頭人瞎說,你一個女孩家,沒點正經營生,天天在街上溜達啥哩!”

我低著頭不說話。

母親又說道:“要不讓你秀麗姨給你說個對象哇,你也都十七八了,再過二三年也能結婚了。”

我有些憤怒,我才十七歲,家裏就要著急的把我嫁給一個陌生人。

我放下碗,朝母親吼道:“艷艷沒媽沒爸爸才早早結婚了,我父母雙全,咋也要早早結婚哩?”

父親狠狠的拍了下炕面:“莎莎你這是咋說話哩,你媽就是跟你商量一下,你這脾氣咋這麽大!”

我盯著母親,冷冷的說道:“別和我商量,我不結婚,人家小蕾在縣裏頭還念書哩,我咋早早就結婚,你這會兒不怕我舅媽笑話了?”

母親低著頭夾菜,悠悠的說著:“你委屈啥哩,人家小蕾考上高中了,你舅舅舅媽肯定讓念書哩,你沒考好,你爸爸也讓你覆讀哩,你自己不想念啦,學不進去,你怨誰哩?”

我一句爭辯的話也說不出來,眼淚卻不爭氣的先流出來了。

君君放下碗,過來用袖子幫我擦眼淚,一邊又朝母親說道:“我姐姐覆讀肯定比表姐考的好,不念也是為了帶我,給我掙學費,媽你別說我姐!”

母親尷尬的笑著,說道:“對,莎莎也是為了咱們這個家,你爸媽沒本事,要不你肯定也能念高中。”

我覺得更委屈了,忍不出抽泣起來。

父親坐過來,拍著我的後背嘆了口氣:“莎莎,爸爸沒給你提供好環境,對不起你,你也不要怨恨父母,莊稼人沒本事。”

母親朝我討好的笑著說道:“莎莎,不要哭啦,事情都過去了,媽沒文化,說話不過腦子,你得理解媽哩,你現在出身社會了,也能掙錢了,以後咱們家還得靠你哩!”

我擦幹眼淚,問道:“靠我啥?”

母親小心翼翼的看著我:“你弟弟以後上高中,念大學,畢業以後買房娶媳婦,都得靠你幫忙哩,你爸媽沒本事,你這個當姐姐的可不能不管。”

我摸了摸靠在我懷裏的君君的腦袋,篤定的說道:“君君念書娶媳婦,要是缺錢,我肯定給!”

君君坐起來,摟著我的胳膊,朝母親說道:“我才不娶媳婦哩,我以後就跟著我姐姐,我姐姐去哪我去哪!”

母親斜著眼笑道:“你不娶媳婦,你姐姐還要嫁人哩!”

我破涕為笑,扁著嘴說道:“我就是嫁了人,以後君君念書娶媳婦沒錢,我也得想辦法給他拿哩!”

幼兒園解散沒多久,我就去了縣城,找了一個酒店服務員的工作。

說實話,在酒店的工作比我預想的要好很多。

我們有統一的宿舍,一個房間四個人,還有大大的鐵皮櫃子可以放衣服,下了班,可以去公共浴室洗澡,比起初中時候住的大通鋪,周末回家只能自己燒水洗澡,這樣的生活對我來說算得上是體驗升級了。

我們酒店是餐飲一體的,我平時在客房部,負責幫客人登記住宿。

客房部清閑的時候,也會去餐飲部幫忙點菜、催菜、上菜。

同宿舍的姑娘和我一樣,都是十七八的年紀,宿舍裏經常討論各種護膚品、衣服以及八卦。

我極少與她們一起逛街買衣服,平時的工作服已經完全夠穿了,偶爾休息,我也會搭車回家,將在縣城給君君買的衣服帶回去,將攢下的錢拿回去交給母親。

李紅常常在宿舍裏陰陽怪氣的說我:“張莎莎一分錢也不花,都拿回去給她媽了,真是個好女兒!”

我只顧著整理床鋪,頭也不擡的說道:“昂,我家窮,不能跟你們比。”

李紅走過來,靠著床桿問我:“窮的你連件衣裳也舍不得買,啥年代了,哪還有吃不起飯的家庭哩!”

我收拾好床鋪,坐下,朝她笑道:“飯肯定能吃起,我攢錢拿回去給我弟弟念書用哩!”

李紅詫異的看著我,“你還有個弟弟?計劃生育不是不讓生兩個麽?”

趙曉芳在對床笑了一聲,“你這種獨生子女還是少,我也有個弟弟哩,我們村生兩三個的也不少,就是交點罰款麽!”

李紅轉身問趙曉芳:“那你也攢錢給你弟弟念書?”

趙曉芳半躺在床上,笑道:“我弟弟早就不念了,汽修廠給人修汽車哩,掙得比我還多,用不著我給他。”

李紅點點頭,趙曉芳繼續說道:“再說了,我辛辛苦苦掙的錢,我要攢也是給我自己攢,給他做啥?”

我默不作聲,覺得她們就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是自私的代表,兄弟姐妹間互相扶持幫助,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次年七月份,酒店擴張,進行了人事調整,我還在客房部,成了一名領班,工資也漲了一些。

部門新來了一個副總,姓楊,高高胖胖,經常穿一身黑色西裝,挺著圓圓的肚子在大廳裏溜達。

因為他皮膚很白,我們私下裏都叫他“楊白佬”。

我們下班後,偶爾會在宿舍討論楊白佬。

李紅笑嘻嘻的說:“楊白佬多大了,看著能有三十了吧,那肚子,沒個三十年哪能吃那麽大!”

趙曉芳笑著附和:“看著也有,我還見過他老婆哩,瘦瘦高高的,看起來就有氣質,不知道咋就看上他了。”

我忍不住接了一句:“肯定是有錢。”

李紅撇了撇嘴,嫌棄的說道:“咦,要是我可不行,我想想每天黑夜旁邊躺著一頭白白胖胖的豬,我就睡不著。”

我們都笑作一團。

後來,李紅申請調到餐飲部了。

趙曉芳在她搬宿舍的時候問她:“李紅,你咋不好好在客房部呆著,跑餐飲部做啥去了?”

李紅支支吾吾不說話,借口說不想上夜班,便匆匆提著行李出去了。

但事實上,客房部比餐飲部輕松很多,雖然有夜班,但是不忙,尤其到了後半夜,基本上就是坐在前臺趴著睡覺,大多時候甚至可以跑到空房間休息。

很快,我就知道了原因。

在一次下班回宿舍的路上,楊白佬堵住了我,瞪著眼睛問我:“張莎莎,你是不是跟你們宿舍人背地裏笑話我哩?”

我疑惑的搖搖頭。

楊白佬不屑的“嗤”了一聲,說道:“你還不說實話,李紅都承認了,你、趙曉芳、李紅,你們三個在宿舍笑話我哩!”

我尷尬的笑著說:“沒有,我們誇你有錢,有富貴相哩!”

楊白佬居高臨下的看著我,眼睛抽動了一下,說道:“你們明明說我是頭豬。”

我趕忙解釋道:“我沒說,我就說你有錢了。”

楊白佬冷冷的笑著,“你快不要狡辯了,你們三個一個冤枉的也沒有,背地裏編排領導,你說咋辦?”

我緊張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楊白佬扭頭看了下後面,又舔了舔嘴唇,幽幽的說著:“這樣吧,你是領班,平時表現好,你這會兒跟我上客房部,咱們找個空房坐下聊一會兒,這事兒就算過去了,你看哩?”

我在客房部呆了一年半,深知他說的“聊一會兒”是什麽意思。

我緊張的攥著拳頭,勉強的笑著說道:“楊經理,我家裏還有點急事得趕緊回去,這個事我後面再找你賠禮道歉!”

楊白佬嘴角扯著笑,得意的說著:“那你可得快點,考慮好盡快找我。”

說完,便晃著身子慢悠悠的走回了客房部。

我顫抖著推回到宿舍,問趙曉芳,“楊白佬找你了嗎?”

趙曉芳紅著眼睛點點頭,顫抖著聲音說道:“我都快嚇死了。”

“那你咋辦?”

趙曉芳緩了緩,長長的嘆了口氣,“不幹了,去別的酒店,要麽就去商場賣衣服去。”

那時候,我們縣只有兩家餐住一體的酒店,另一家酒店給的工資遠不如我們現在這家。

趙曉芳很快收拾行李走了,我問她,為啥不像李紅那樣,去餐飲部。

趙曉芳苦笑著說道:“你以為去了餐飲部就沒事啦?楊白佬天天過去找她麻煩,她也快待不下去啦!”

我一直好奇,到底是誰告訴楊白佬我們在宿舍裏的事情,後來隔壁宿舍的袁麗麗跟我說,楊白佬也問她們是不是背後說他壞話了。

我想起舅舅常說的那句話,心裏有鬼的人,一詐就詐出來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